《天快亮了》

天快亮了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薄荷淡香

           很久不见了，我知道，她生病了，找各种借口拒绝各种聚会的场合，也不再有事没事的招呼我们去吃吃喝喝，她把自己变成陀螺，被动地飞速旋转着。

          微信回复总是，在、忙呢、有点多，两种状态。

          “在吗”“在”“开门”

           门里，一身随意的穿着，运动裤配睡衣，懒散木讷的笑容，没有惊喜也不惊吓。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，骄傲老娘们呢，比我预料的还要糟糕。

          “没想你，想你的饭和酒了”，递过捎去的水果和螃蟹。“炒炒吃，其它你定”。去洗手，顺便在房间里转一下，比以前乱，应该是还没收拾，书柜的门敞着，好像在翻找，运动器械也在地上随意的摆着。然后去酒架子上挑了一瓶好点的红酒，洗了醒酒器醒上。不一会，菜就摆上了。一个水果拼盘，鸡蛋炒螃蟹，凉拌黄瓜，竟然还有两条红烧海鲳鱼。这速度是一点也没变，有点欣慰，起码还会吃会做。

         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，没有欢迎词也没有祝酒话，半杯红酒一仰头她全喝了。“算赔不是了”，嘴咧了咧将就地笑笑。“有那么忙吗，干嘛老自己待着，看你那样，再待就傻了”。还是那个让人别扭的笑。“没事，真的，就是不想闹了，自己待着真挺好”说着又把半杯酒一下喝完了。连着三杯下去，笑容略显自然。“干嘛呢，浪费这么好的酒”“你来了，陪你喝好呗”说着，起身拿起空酒瓶，走到酒架前，拿起一支同样的，打开又倒进了醒酒器。我没有拦，拦也没用，看来真要多了。

         她几乎没吃菜，拿牙签扎了两块苹果，一直喝。我知道，只有陪着喝，才对。“还记得那年陪我喝了酒，焚烧吗？”突然冒出的话还真是吓了我一跳。“当然，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呀，喝的是几块钱的糖水，可也醉人，那时太年轻了，没酒量”，“你是老天派来的吧，总会在我摇摆时出现，你来，我就知道该作决定了”。说着又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。

           对于果断行事的她，如此这般，一定是遇到了大事，可她不说，我不会问，因为问也白问。这就是我们的默契，只需要陪着就好。

          “那时可真傻，哪来那么多心事，写了好几本，烧了好久，眼睛都熏黑了”“明明是你哭地，抹花了妆，还敢赖烟，不会、又有的烧”？我嘿嘿的坏笑着。“呵，现在，想烧都烧不了了，只需一键，了无痕迹”，她摇摇头，脸上竟挂上了泪珠。“好了好了，咋还善感了呢，来来来喝一个”。两个人又干了杯中的酒。“你行不行，少喝点”她说着又给自己倒上，给我也象征性的倒了一点。

          她开始轻轻的嘟囔，听不清楚说的什么，眼泪跟着流，我赶紧递过纸巾哄她“好了，有啥事你还这样，记住你自己的话，没有过不去的坎，没有扛不住的事，明天，天一定会亮，好好的”。她哭着又咧了咧嘴，还真是难看。两瓶酒，她喝了三分之二，“再来一只”“要来你自己，我不来了”。她摇摇头“没劲，酒也没劲”。说完，走到厨房拿出不知哪时剩的一点酒，倒给自己，用眼神问我，要不要，我赶紧摇头。

         她找来手机，流着泪，嘿嘿的怪笑着打开，一下一下的点着，开始抽泣。我知道，她在删除着什么，很心痛。“看着我，左滑，删除”，她抬起泪眼迷惑地看着我，我重复着刚才的话，她机械的操作着。然后急躁的滑动手机页面，放声大哭起来，手机被扔了出去，沙发挡了一下落在地上。

          我捡起屏幕裂了一个角的手机放好，把她的头楼进怀里。“睡一觉吧，明天天会亮的”。“真的没了，一定是我做梦了”。她借着酒力边哭边说。

         “我很清楚，是我自己有问题，和任何人都无关，是我，是我把自己牢牢的套进了窒息的壳里，无法呼吸，无法挪动，患得患失，我想冲出去，又怕死去，还留恋那一点，自己编织的温暖，于是我自欺欺人，我什么都知道，可我就是无法破壳，那种什么都不可以的，无能为力的疼痛，我自己，都不能理解，别人怎会明白”她哭的更厉害了，整个人蜷在一起。我可以感到她很疼。

        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抱着她，拍拍她，终于，她累了，倒在沙发上蜷着，疲惫地闭上眼睛。我去拿了被子给她盖上，带上门离开。

          “在吗”“在，忙呢，我没事”。

           “在吗”“在，忙呢”。

           “在吗”“在.......要不要......来吃你爱吃的包子，炒俩菜，喝一杯”。快两年了，第一次，邀请我，再去喝一杯，真高兴，我感到，天快亮了，又可以蹭吃蹭喝了，希望天快点亮。

           天总会亮，天不会怜惜谁在做梦，不想清醒，有多幸福或者有多悲哀！

2020年12月9日